2008年8月22日 星期五

《星期專訪》陳美伶:馬政府「體制外決策」不算真執政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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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星期專訪》陳美伶:馬政府「體制外決策」不算真執政
行政院副秘書長陳美伶接受本報專訪,強調新政府至今仍在進行體制外決策,根本不算是真正的執政者。(記者廖振輝攝)
記者鄒景雯/專訪
中國國民黨執政兩個月,行政院副秘書長陳美伶將於十六日退休生效,她受訪時指出,不管誰執政,都要珍惜文官,尊重文官制度,才是一個民主的正常國家。她並透露,新政府至今仍在運用國民黨智庫進行體制外決策,根本不算是真正的執政者。
克盡文官本分 調職意外無理
記者問:妳是非常專業的常任文官,這次提出退休令外界意外,在政黨輪替的這兩個月,行政院有沒有任何暗示?原因是什麼?
陳美伶答:事前完全沒有跡象,非常突然,那天是星期二,由於鳳凰颱風來襲,劉院長陪馬總統到花蓮巡視,回來後,院長就把我找去,開口第一句話就說要把我調整職務,前後他一共提出了兩個位子,我覺得很錯愕,因為他先說我很能幹,這兩個月幫忙很多,又說要調我的位子?因此我只說,能不能讓我考慮一下。
回到辦公室後,我就明確理解,我已經非走不可,沒有留的空間了!於是我打電話給我先生,告訴他,我乾脆退休好了。
第二天一早,我把退休申請送給秘書長,也寫了個條子給院長辦公室,告訴他我不適合新的職位。九點多,院長把我找去詢問原因,我告訴他,我期待用人、特別是文官,要有前瞻性,如要有異動,不要隨便找個空缺把人丟進去,否則將來會很難處理這些高官的去留問題。同時,我也認為,如果只是為了安撫,找個閒缺、沒事可做,只是讓人領薪水,這種事情我很不以為然。
星期四,有記者告訴我,秘書長已經對媒體證實我不想幹了,我想,既然你們都已經講了,那就沒有什麼好拖了,於是我從八月一日開始請休假,那天是星期五,近午十一點多,同事通知我,說院長已批准退休。
問:這件事從事發到確定只有四天時間,妳看到什麼?
陳:直到現在,我仍然十分好奇,究竟把我換掉的理由是什麼?我一直認為文官是絕對的中立與專業,尤其在政黨輪替的過程中,它是非常重要的,因為必須協助新政府儘快過渡走到一個穩定的狀態,回想二千年時,當時劉玉山副秘書長也是做這樣的工作,其實他是輪替前一年才到行政院,所以我自認為,我有這樣的能耐可以把事情做好。
事實上,從三二二到行政團隊確定這段時間,我幫忙做了許多銜接的工作,譬如說,建議原來的秘書長要對新首長做簡報,因為當時很奇怪的是,總統府有交接小組,行政院卻沒有一個交接小組,而我認為文官必須中立,有義務協助其了解,第一次內閣研討會,也是我幫他們籌劃的。也許,他們認為我的階段性任務完成,他們已經上路,要用自己的人,這些我都可以尊重,我比較意外的是,他們並沒有給我一個很好的理由,是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他們?或是我的顏色太明顯?他們沒有給我一個可以說服我離開這個位置的理由。
文官尊嚴蕩然 同僚私下抱屈
問:這不是一個個案,也更是一個制度問題,政務官隨時可以拎皮包走路,但文官是國家的基盤,妳的看法是?
陳:高階文官在五二○之後被調整,我並不是第一個,我想強調的是,不論誰執政,其與文官是密不可分的,真正所謂政府就是文官體制,政務官來來去去,文官才是穩定的力量,現在換人上來了,除非有重大錯誤,否則施政應該是延續的,不應是切割的,施政也不是你換人上來就一切從頭開始,況且這些年下來,台灣的主流價值,兩黨的差距並不大。
過去八年,難道沒有建立一些制度,這些制度是應該繼續延續下去的嗎?現在回頭去看,包括挑戰二○○八的一些計畫,蘇貞昌時候的五大套案,以及大投資、大溫暖,許多都值得做也正在做,可以微調,不應該歸零,或是非要與前政府去切割,這樣才不會讓文官體系錯亂,因為文官無論如何都在既有的制度、既有的規範下做事,不是為哪個政府,而是為國家與社會服務,若一政黨輪替,就說黨如何,這不是一個民主、正常國家的型態。
不管誰執政,都要珍惜文官,尊重文官制度。特別是我們與其他國家不一樣,有個考試院,專門負責文官的考試與養成,這樣培養出來的文官,應該是國家的資產,不要把它變成負債。文官若像現在被詆毀、被貼標籤,那是非常可憐的。
問:馬先生在就職演說中提出和解,但是上任至今,被外界說在政治追殺,妳認為這種氣氛有沒有蔓延到文官?
陳:我的例子是給文官體系一個很大的警示,我二十八年的年資,二十年在國民黨執政,八年在民進黨,我長期在法制部門服務,建立了自己的一些成果,沒想到民進黨沒懷疑我,卻是被國民黨懷疑,跟過我的同仁,為我抱屈,也有感慨。一個同事MAIL給我:「連自己對於未來的職場生涯都已經有不知為何而戰的沮喪,文官不該是抱著鐵飯碗的米蟲,更不該是跟著政治人物起舞的小丑,文官要有的是工作的尊嚴與成就感,如何領導常任文官為國效力,是政治人物治國能力的基本要件。」
甚至,有些同事不敢與我聯繫,怕被染上顏色,這種寒蟬效應,恐怕不是文明國家自豪的。
所謂的和解,我認為這是政治上的,他有沒有做到?我不予評論;至於與文官,則沒有和解的問題,應該把所有的文官,都納為自己的資源去好好運用,因為國民黨離開的這八年,國內的情況、國際的情勢,以及政府運作的機制上,與八年前已經有很大的落差,這些同仁有這八年的學習與成長,你八年後回來,難道不必了解他們希望這個國家應該怎麼做才好嗎?而不應該去猜忌這些文官。
基本上,我認為文官不需要和解,文官本來就會為政府效力。
智庫干涉決策 亂政令人憂心
問:五二○之前與之後,都是同一套文官,只是上層換了領導而已,為什麼外界看起來,好像以五二○為界,這個政府的表現好像判若兩人,甚至不如他們所鄙夷的前朝,這與運轉文官不當有沒有關係?
陳:以我的觀察,套句國民黨選舉的用語,他們還沒有準備好!沒有準備好他們已經是執政者了!這兩個多月來,他們並沒有將所有的決策過程納入文官體系討論,他們還在運用智庫等外圍的力量,這是比較不適合的,因為這些文官才知道這八年做了什麼,我不否認現在提出一些方向都是非常好的,例如節能減碳,可是他們未必知道這八年已經做了哪些,這些計畫方案是不是應該拿來重新思考或如何。
這些都應該透過政府的體制,更有效的接合,而不是又回到智庫,去找自己喜歡的學者研究,這麼做,根本不是真正的執政者。
回想大投資大溫暖計畫,當時我們夜以繼日,不知開了多少次會,每一次會議都有詳細的紀錄,如果現在還用體制外做決策,你又沒有紀錄,文官全部在狀況外,可是文官卻要去分擔責任,因為文官是政府的一部份,因此,這兩個月如果做不好,你去問文官,文官會說我不知道,因為我沒有參與。這點是他們應該要趕快調整腳步的地方。
問:有沒有具體案例,是透過智庫在進行的?
陳:事實上,包括預算的討論、一些濟貧方案、兩岸鬆綁措施等,都有在智庫內討論。
馬缺法政專才 法制前景堪慮
問:我知道台灣法學會對妳的案子相當關切,與妳有一些討論,有沒有撞擊出一些想法?
陳:政黨輪替未來會很頻繁,法學會那邊是從法制、國家體制及公務員基本權益的保障上面,希望台灣能建立出穩定的文官體制,因此會跳脫個人案例,由學理方面來探討政黨輪替中的文官應有角色。這是制度面的、比較長遠的思考。
台灣法學會原本就有一個檢視新政府一百天施政的座談,這個月二十八日將舉辦第三場,會以政黨輪替與文官體制為題,當天會找一些學者與我們實務界的去發表意見。
人民不希望唱衰,希望他們做好,他們也有一些理念值得去落實,但台灣政黨的成熟度還是不夠,我想提醒兩點,第一點,在用人方面,國民黨長期以來都批評民進黨用人酬庸、看色彩等,我則期待國民黨要刮別人鬍子前,先刮好自己的!因為他們若干的人事安排與作業,與民進黨沒有兩樣。
第二點,現在內閣的組成裡面,絕大部分是學者,其次是市府團隊,還有一些社會形象人士,以及少數國民黨時代的文官,我不敢說他們能力不足,但綜觀來看,我覺得他們的行政歷練,以及對政府大機器的熟悉度、運作模式上面,還不是非常嫺熟。
另外,我特別擔心的是,他們的法政專才嚴重缺乏,民主國家所有政策的形成,涉及人民權利義務,必須以法制作為其堅強的基礎,過去國民黨批評民進黨學法的太多,甚至安上玩法罪名,但平心而論,過去八年許多主張,在司法的實務,包括大法官的解釋、法院的審判,被採納的比例相當高。例如,按捺指紋、NCC、三一九、公投法等,都做出有利判決。
同時,中央的法制,在過去八年有很長足的進步與變動,這是來自地方政府官員未必會了解的,如果缺乏這樣的人才,只有一些其他領域的學者,我很擔心會讓台灣的法制走回頭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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